《人间世2》导演谢抒豪经历了什么?

文章来源:向日葵儿童 作者:泠溪 责任编辑:admin 时间:2019-02-26

《人间世》第二季第一集导演谢抒豪

图片来源:谢抒豪导演供图


        《人间世》第一季在2016年播出之后,引发强烈的社会关注。

        之后的两年时间,9个摄制组、50个人,陪着200多个拍摄对象一起哭、一起笑、一起经历了他们生命当中的重大时刻之后,《人间世》第二季终于播出了。

        团队将第一集的内容,瞄准了儿童骨肿瘤患者,全方位地为观众呈现了这个群体最真实的一面。

        通过志愿者的牵线搭桥,我们联系到了本集的导演谢抒豪。在一小时的采访中,抒豪导演从拍摄幕后故事,到医生、家长、小患者的心态变化等,为我们讲述了很多纪录片背后,没有呈现的点点滴滴。

        在记录这群恶性骨肿瘤患儿及其家人的过程中,抒豪导演和团队前前后后拍摄了600多小时的素材,他们希望把真实的东西呈现出来。

        抒豪导演说,“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理解骨肿瘤儿童整个家庭面临的困境,进而考虑,社会该如何对这样的家庭给予支持,如何研制更有效的新药,如何在第一时间就对症下药,让时间跑得过肿瘤”。

        生命以痛吻我,我却报之以歌,让我们放下浮躁,再次认真聆听这些生命中的爱与痛。

        今天为本次采访第一篇:跟拍一年多里,背后的希望和绝望。明天还会发布第二篇:直面生死的这群人,教会我们怎样的坚强?

(上)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《人间世2》开播之后,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。第一集把镜头对准身患骨肿瘤儿童的原因是什么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《人间世2》还是想做一些比较社会性的选题。2016年,身患晚期滑膜肉瘤的魏则西引发社会广泛关注。

        骨肿瘤比较少见,大家对它了解也比较少。同时,25岁以下是骨肿瘤的高发年龄。由于这些背景,我们做了这个选题。

        在早期的蹲点拍摄中,我写拍摄大纲的时候,希望了解这些孩子内心在想什么。

        在很多媒体上,我们可以看到,这些孩子很可怜,但是这些孩子究竟内心在想什么,如果能把这些拍摄记录下来,也是非常可贵的,这个也是我们在一开始就计划推进的一个方向。


导演团队和刘子涵的合影

图片来源:谢抒豪导演供图
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你们希望通过拍摄这个群体,传递什么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首先,回忆很重要,我们希望记录父母对孩子的爱,孩子内心的想法。

        最底层的东西是希望更多的人去关注、了解骨肿瘤,让大家知道骨肿瘤是怎么一回事,如果孩子一直生长痛,那肯定要重视。

        另外,它确实发生很少,药很少。面临的医疗困境太多了。我在片子最后写了,这个病最近30年来,生存率没有明显的提高。

        发病率稍微高一些的癌症,临床研究、科研经费都会往那些方向去走。骨肿瘤是百万分之三的概率,所以科研经费、临床研究很难往这方面去倾斜。


骨肿瘤的孩子看着病房外

图片来源:SMG人间世公众号


        现在很少有专门针对骨肿瘤的药,安仔吃的艾坦(抗癌靶向药),他虽然能吃那个药,但那个药针对的是胃癌,不针对骨肿瘤,所以不能报销。

        患病的家庭,在医疗费用方面,需要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,甚至很多家庭都不知道去哪里治疗。这些是患者急需要解决的问题,确实很难,但对每一个有骨肿瘤患者的家庭来说,都是毁灭。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从纪录片播放的内容可以看出,杜可萌的普通话很好,为什么选择她来配音?选择方言配音的用意是什么?这是哪里的方言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我们希望从孩子的视角去看这个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。其实我们遇见杜可萌的时候,就知道她会写一些抗癌日记。

        这是一个比较有表达欲的小朋友。我们也受到一些别的片子的影响,比如《大佛普拉斯》也是用一个第三人生的视角去讲故事。

        用方言配音主要是觉得这样会比较有亲切感,方言是每个人的母语,和母亲、父亲交流会用的语言。每个人说自己家乡话的时候,感觉是最亲切的一种状态,所以杜可萌在片中用武汉话配的音。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片中,有一个情节是孩子们推开重重的大门,拿着武器共同敲击“cancer”。这一幕在网上好像引发了一些争议。有网友对此评价到,“《人间世》变的不纯粹了,花里胡哨了,纪录片应该真实,不应该有这些多余的拍摄”。对此,您如何回应?当时设计这个片段的想法是什么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首先,真实的东西对于纪录片是非常重要的,是最核心的。但为什么会放进去这种所谓的假的东西。当时是快过圣诞节了,院方想为这些孩子搞一个活动。

        策划这个活动的时候,孩子们说想cosplay,安仔说他最喜欢的是《海贼王》中霸气的香克斯,趁此机会让他们去演绎、表达一些他们的想法,我们觉得挺好的。


安仔第一次穿上香克斯的衣服

图片来源:SMG人间世公众号


        当时提出这个想法,我们还是很虚的,因为这些孩子在生病,这么冷的天,到1933老厂房,孩子们演绎的部分,各种保障工作的筹备,包括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拍完,这些事情都非常困难。

        过程中,医生很支持我们的想法,一直陪在孩子身边。1933老厂房也一直开足了空调。从医院到老厂房的途中,我们也专门找了司机,给孩子们买了毯子御寒。

        安仔他们去敲击“cancer”,甩掉输液管的时候,他们眼里的光让我们感动。其实只要他们表露的情绪是真的,那就是真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在手术室内拍摄的感受是什么?拍摄需要注意些什么?手术室内你们感受到孩子和医生是怎样的状态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我们在手术室呆的时间也蛮长的。每一次进手术室,所有的设备、三脚架都消毒之后再进入,不然不符合无菌操作的规定。

        在拍摄孩子和家长的过程中,我们很难把自己当做一台冰冷的摄影机,把三脚架支在那边,然后按一下record键就去录。这是不现实的,只要你和这些孩子的家属有交集,必然你们之间是会有感情的。

        我记得王思蓉的妈妈告诉她需要截肢的时候,拿着摄像机的摄影师手抖了一下。其实这个手抖的镜头的记录,也是一种摄像真实的反映。我觉得这是最真实的。


片中王思蓉的母亲告诉她可能要截肢

图片来源:SMG人间世公众号


        我们记录的过程中,必然会有自己的表达和情感在里面,我觉得纪录片还是要有这样一部分东西进去,才能拍到真实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能看出来很多残忍的画面你们已经剪掉或者模糊处理了,但隔着屏幕,仍然感觉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看完。你们拍摄的过程中,直面手术台、直面眼泪、直面生死……记录的过程,对您来说是一个怎样的过程?是否需要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?拍摄的过程中觉得最困难或者最煎熬的是什么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拍摄的过程中经常感觉很绝望。安仔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,我们在南宁待了两天,大家都很绝望,当你知道一个人会死亡,但你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的时候,这种绝望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。

        所以,整个片子的基调会感受到这些东西,但这是真实的,这就是“人间世”。

        我每次看安仔和王思蓉的素材,都蛮难过的。有时候做梦会一直梦见这些事情,但还得把它当做一份工作。

        其实每一种痛苦都有一定的解决方式,慢慢的大家都会习惯,这就是“人间世”,共同经历过了之后,对于我来说,也是一份回忆。

        刚去南宁的时候,我跟摄像两个人去,我去跟医院谈拍摄的事情,摄像一个人拍的时候,安仔的大姨就协助我们的摄像录音。

        包括在江苏如皋的时候,王思蓉的妈妈挨个跟亲戚去介绍我们。这种关系是很难得的,别人对我们那么信任,必然我们要把这个片子做好,这是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片子做好的一个动力。


谢抒豪介绍《人间世》

图片来源:SMG人间世公众号
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镜头里,我们看到王思蓉去厦门、回家过年的场景,在纪录片的末尾,她的名字加了框,后续的故事你们是否有记录?具体的情况是如何?没有播出来的考量是什么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2018年7月,我送王思蓉出院,她下午4:30出院,晚上8:30 她的大姨就跟我说,孩子走了。很难接受的一个事情,但是在预期之中。

        王思蓉后面的情况我们也拍了很多,但是她离开医院回家的那天,我是真的不愿意再拿摄影机去拍了。会比较痛苦,所以没有在片子中呈现,希望也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结尾结束。


王思蓉一家去厦门鼓浪屿看海

图片来源:SMG人间世公众号


        向日葵儿童:纪录片的结尾,我们看到拍摄的孩子中,已故的有4个孩子,选择呈现安仔生命结束的考量是什么?安仔的眼角膜捐给了另外一个小朋友,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是生命某种程度的延续或者传递?

        谢抒豪:安仔的生命力量都让我们动容。安仔的父母提出来捐献安仔的眼角膜,我觉得很伟大。

        癌症病人没有更多的器官可以捐献,只能捐献眼角膜,因为眼角膜不会受癌细胞的影响。安仔的眼睛很漂亮,他父母做这个决定的时候,确实很痛苦。

        但是他母亲想去延续这个孩子的生命,在别人的眼眶里继续看看这个世界。


希望大家喜欢我们的片子,然后想说的是,去拥抱你爱的人吧。


——谢抒豪


        (明天,我们会发送采访的下半部分,敬请关注!想了解骨肿瘤相关知识,请移步到向日葵儿童官网 www.curekids.cn 查看。)


        向大家介绍本文的作者!


泠溪

        可能因为自己曾是留守儿童,对缺少陪伴和关爱的孩子,内心总有冲动想做点什么。

        大二、大三的时候,我和新闻系的同学每个月定期去孤儿学校陪伴孩子们。打篮球、乒乓球、下象棋、辅导作业、缝补他们破掉的衣裤……当时没想过做这些事有多少价值,只是觉得开心。

        毕业之后,偶然成为公益记者,逐渐明了,孩子拥有健康的身心和良好的教育对家庭和社会的珍贵价值。教育和健康,简简单单的五个字,需要无数的人、各行各业共同努力推进,而我愿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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